图片

 清风明月本无价

尹红斌

  在文人墨客的笔下，曾有过许多风清月朗的夜晚，那澹荡的清风，皎洁的月光，相继美化了文学的旷野。小说《兰亭惠》中也有一个“清风明月”作伴的夜晚，清风温软沁心，明月静静相随，意欲抚平一个年轻女子失恋的心灵创伤。又仿佛在提醒人们：选择一种云淡风轻的别离，是对这个世界温柔以待，是将自己的生命变得轻盈澄静。

  这个夜晚，一对上海夫妻顾新铭和汪雅君，在当地高档餐厅兰亭惠，宴请被儿子顾轻舟背弃的准儿媳司马笑鸥，为儿子体面收尾。他们考虑细致周全，生怕哪个细节不当，影响了司马笑鸥的情绪。今晚他们是世界上最在乎女孩儿情绪的人了。夫妻俩选中了一个叫做“清风明月”的小包间,想借“清风明月”的晚宴邀约，表达他们的歉疚和安慰。“清风明月本无价”，它们又是如此贴近心灵，今晚将作人情深处的观照。世间本有许多无奈，唯有清风明月“取之无禁，用之不竭”，彼此可以共情共享。这次邀约虽不免尴尬，但也为司马笑鸥提供了情绪的出口。一个在上海打拼的外省年轻女子的形象，由此而立体地展现在世人面前。

  司马笑鸥看上去小巧清秀，气质大方。身为城市白领的她，也是一个兰心蕙质、冰雪聪明的女子。她大学毕业后一个人留在上海打拼，并且事业有成，她在一家大公司有着不错的职位，收入比当公务员的顾轻舟丰厚。司马笑鸥成为顾轻舟的女友之后，对未来的公公婆婆体贴温暖，礼数周到。小年夜先请吃饭，然后送了上好的茶叶和燕窝。夫妻俩过生日也不忘捧上精心挑选的礼物。她深得夫妇俩的喜欢、认可。但就在三个月前，顾轻舟却突然说和她不合适，死活分了手。

  顾轻舟的毁约，三个人都始料未及，难以接受。顾轻舟向父母辩解道：“她好多地方都比我强”，“我们在一起有一种学渣被要求上进的感觉，我不喜欢”。他分手时还冷漠地说司马笑鸥不爱他，对过去的感情加以否定，为的是撕毁曾经的承诺。有人说，美好的爱情能激发人，能发掘更多的人生可能，获得宝贵的成长机会。但顾轻舟想过轻松安逸的生活，他只想和女友一起享受人生，他移情别恋正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欲望。

也许不可简单地为小说中的每个人定性。作者也曾说：“虽然每个人多少都有自己的局限和困境，但是我没有简单地谴责谁、批判谁……”司马笑鸥尽管优秀，然而仍需在感情方面进行修行，深刻自省，完善自我，学会洞察幽微的人性、因果错综的世情。不是因为他完美才去爱，而是爱真实的他。既然对顾轻舟州是真爱，那就有必要读懂他；对他有深刻的理解，才能和他相向而行。始终保持精神上的调和，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，爱他如是，惟愿他自由地成为最好的自己，这是一种人间清醒。还应具备传统女性的温柔贤淑，有真切的共情能力，善于消弭隔阂疏离。能够给予情绪价值、柔性关怀，是男友内心所渴望的；相处时懂得营造轻松愉悦的氛围，可以让俩人身心处于松弛状态。如此或许可以化解爱情危机于无形。

  汪雅君在情感方面的做法堪称榜样。她当初也是一个美貌端雅的女子，对另一半的选择标准不是看他有多少钱财，而是两人要谈得拢合得来，相知相重。在日常的细节上，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，满足了丈夫顾新铭自尊的心理需求，让他看到了自身的优点、潜能，从而努力地将自己变得更好。汪雅君对丈夫的认可和抬举是长期的，对他的欣赏和信赖是一贯以往的，这正是夫妇俩三十多年以来感情历久弥新的秘笈。

  即使再相爱的两个人，相处过程中也会出现各种状况和问题。关键是懂得包容、担当和行动，有诚意和对方一起经历心理成长，共创美好生活。但司马笑鸥总算看明白了：“我不是他要找的人，他也不适合我……”当爱恋转为平淡，相异的秉性便昭然显现。顾轻舟本来就把金钱看得很重，一心想在婚姻上务实走捷径，以至于无视他人的痛苦而背弃旧爱。他的新女友是小公司的文员，除了父母很有钱，其他均不如司马笑鸥。但顾轻舟说：“如果选她，我可以少奋斗三十年。”言里言外透露出人性的自私、贪婪和冷酷。他的选择让父母伤心、失望乃至愤恨，更是耽搁了即将三十岁的前女友。可他并无同理心，毫不愧疚地否认以前的感情，以致于连父母都对他报以鄙夷和不屑。故事告诫人们：在各种声音充斥的尘世间，应当擦亮生锈的情感、蒙尘的灵魂，维护爱情的神圣和美好。

遭遇了背叛，经历了伤痛，司马笑鸥没有撒泼打滚，更没有纠缠不休。她有气度地选择了和平分手，允许对方转身离去，从此不惊不扰。这让顾新铭与汪雅君更加确信，她以前的种种懂事不是装出来的。宴席上司马笑鸥一直强忍着眼泪，她不想在别人面前失态，她要维护尊严，保持姿态。而深情错付，放下又如何容易，何况花季即将不在！背叛已是一道重重的伤口，需要及时修复、止损。真的要将不堪的过去翻篇，方能重启来日的序章。依然珍爱自己而不自弃，认真把握当下的各种可能，才是明智之举。虽然处于感情的困局，但以司马笑鸥的聪慧、理智和坚忍，一定能走出低谷而不迟迟驻步。

顾新铭和汪雅君因为心愿落空而不痛快。他们本是讲体面重契约的人，无奈儿子绝情不回头。他们无法将女孩的漂泊无依封藏，只能尽力为她做点什么。他们用诚心卸下了司马笑鸥的戒备，用良善升华了彼此的情谊。汪雅君专门买了一个五十克千足金的老凤祥手镯送给司马笑鸥，想着她一个人在上海，万一遇到难处，手镯总还可以抵几个月的房租。从某种意义上讲，手镯是无价的，这使司马笑鸥一时百感交集。

 眼泪来势汹汹，司马笑鸥急忙起身告辞，匆匆地推门出去，走进夜幕。她一路泪眼蒙眬，满怀幽怨，但好在有“清风明月”的长情相伴。有明月清风照拂下的梦，未来并不悲观。

2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2024年3月06日